已经两年没有来过此地,他也不知道此地是变了没有,那人又还在不在。

    他的眼睛落在一旁车上的司南上,应该已经是这附近没错了。

    远远的,一个大半都是石头建的小村子出现在了军队的视线中,将领抬起了手,让军队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偏僻的小路上,将领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轻闷的响声,背后背着一个行囊,身上的衣甲带动着甲片相碰。

    穿过小路,他站在了两间小屋之前,屋子的门闭合着,小院中也没有人。

    不过院中晾晒着的药草,还有刚批了一半的木柴说明还有人住在这里。

    年轻的将领伸手搭在了院墙上的篱笆上,拍了拍,没有遇到,他也就准备离开了。

    本来也只是想来见一见故人的。

    大军不能停留太久,不然会延误了战机。

    将自己背后的行囊解了下来,行囊里面是一包空白的纸张。

    正准备将行囊用石头压在院前,他的背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是?”

    霍去病回头看去。

    见到端木晴正背着半篓药草,手里拿着一把镰刀。

    看样子是刚刚采药回来的。

    “晴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他淡笑了一下,向着端木晴打着招呼。

    如今他看起来比两年前的少年人显得要更加沉稳许多。

    端木晴疑惑地问道,半响,想起了眼前的人,有一些惊讶。

    “霍将军,你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霍去病拿着手中的行囊,说道:“军阵路过此地,就想着过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说着他看向了端木晴的身后,不见那个人,心中不免有一些遗憾。

    但随后又释然地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还请晴姑娘将这个交给顾姑娘,在下还有一些事,就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将行囊交给了端木晴,缓步离开。

    端木晴接过了行囊,疑惑地看着那来的有些突然,走得又有些匆忙的霍去病,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。

    霍去病从小路中出来,翻身上了他的战马,拉着缰绳。

    马蹄在黄石板上踢踏了几下,掉过了头来。

    本是想再见那人一面,但是既然没有见到,他也该离开了。

    他一个行军之人,不知何时便是在那大漠中没去,还是少些顾虑的好。

    他为何行军?

    或许只是希望那后世或有人提起他的时候,提起的名字,该是个将军霍去病,而不是一个苟且富贵的霍去病。

    又或许,他只是觉得自己,当让那旌旗扬立于大漠,他当让那匈奴不过燕山,他当让大汉开疆扩土。

    他为一将,自然就应该做为将者该做的事情,不需要别的理由。

    骑在马背上,霍去病将头盔整戴。

    眼前的是无垠漠中,他像是问自己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大义未成,何以小私?”

    说完,他想了片刻,催马离开,奔向了那大军的方向。

    骠骑将军霍去病,后世之人都知那一人领八百骑冲于大漠,那一人远退匈奴,那一人封狼居胥。

    但是再未有人知道,那一少年将军,领着那大军,冲入那茫茫黄沙大漠的时候,心中到底作何所想。

    驾马穿过漠中,霍去病好像是看到了什么,侧目看去。

    远处的一处山坡上,似乎正坐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,盘坐在那里,手中摊着一卷竹简,绑在身后的头发被朔方的风吹得轻扬。

    霍去病笑了一下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“驾!”

    马蹄又加快了几分。

    后来的朔方再也没有见到什么军队从那个村子边上路过。

    顾楠将霍去病带来的纸编成了十余本空书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的纸没有经过蔡伦的改良,书写还有一些困难,但是胜在体积小,而且更方便一些。若是都像竹简那般等到顾楠写完她想写的东西,恐怕都不是几车能装的下的了。

    偶尔能在村子里听到行商的汉人相互之间聊起闲话,总能有边关告捷的字眼。

    元狩二年,霍去病为骠骑将军领军攻于河西,长驱匈奴,于同年秋破浑邪。汉取河西,匈奴悲歌:“失我祁连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;失我焉支山,使我嫁妇无颜色。”

    元狩四年,霍去病同卫青各领军五万,深入漠北,北进两千里,越离侯山,渡弓闾河,歼敌数万余众。杀至狼居胥,于此山中行祭天封礼,至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,饮马瀚海。一路北上,使南无王庭。

    史记记其一生之战:直曲塞,广河南,破祁连,通西国,靡北胡。

    纵史册千年,少有得望其项背者。

    长安花落尽,不闻踏马声。

    大军归后,长安城中显得安静,也可能是大军归来时的马蹄声有些太过震耳了。

    城中刚下完一场雨,清风拂袖,路上也是清宁了许多。

    两旁的房檐身上还在落着水滴,石板间的积水被走过的路人一脚踩开。

    一处房间之中,一个少年人躺在床榻之上,唇色苍白。

    天上还笼着阴云,落进房中的光线暗淡,使得房中更显了几分昏沉。

    少年人的床边挂着一身衣甲,衣甲上发冷的铁片含光,腰间还配着一把长剑。

    那床榻上的少年人咳嗽了医生,没有少年人该有的气力,而是虚弱无力。

    就好像是这一声咳嗽就要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,他躺在床上微喘了一阵,半响呼吸才是舒缓了一些。

    他侧过头来看向床边,床边放着一个司南,少年人轻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拨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司南旋转着,旋转着,最后停了下来,指着的却是北方。

    少年的手垂了下来,垂在床榻的一侧。

    元狩六年,霍去病卒,谥封景桓侯,为并武与广地之意。

    长安的一处小楼之中,一个画师放下了笔。

    他身前的画卷上展开着的是一幅女图,画上的女子眉目轻舒,手握酒盏,坐于雪中,像是与那方飞雪邀酒。

    作画的手法和画样独特,和此世的画作多有别处。

    画工笑了,这画,他是画出来了。

    此画名为朔方女,流于世间,观之者无不叹赏。

    不是画中身却已见画中人。

    效仿作画者亦是无数,却少有得其中者。

    朔方女,传倾国之姿,世间奇丽。《后汉书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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